第3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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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 章
寢宮裏的情景太過慘烈，四爺猛一打眼還沒看清，但屋內透了些光，明黃色的大床和塌上都是血。
四爺見過血，小時候六弟沒能留住，身邊的宮女太監個個被施以杖刑，打的血肉模糊。太上皇親征的時候，他也上去見過血，彎刀割裂敵人的胸膛......
十三爺見四爺堵在門口，有心想提醒幾句。
皇兄啊！現在不是你楞神的時候，後頭都有人看著呢。不管到底是個什麽情況，你都得扛起來拿個主意!
扯袖子!
“太醫!叫太醫.......”
這袖子扯的好,扯的妙。把四爺的魂兒給扯回來了，他趕緊撲到床上去看，站那兒似乎傷得最重的老八都被他忽略了。
“是。”
跟在後頭的蘇培盛心也慌了，圓餅似的臉上一下子冒出來豆大的汗，他轉身就去找太醫。
鬼滴個親娘嘞！雜家沒氣兒了!
“父皇!”
四爺這一聲喊的很是情深意切，他是真的尊敬老爺子的。哪怕在正事上和老爺子扳手腕，磕磕碰碰的。就這皇位老爺子是真真正正的傳給了自己，這就是一份情。
更何況四爺最推崇的就是父慈子孝，以孝治國。哪裏就能讓太上皇在這張床上無故駕崩？
這不是白白給那些禦史攻訐的理由嗎？
這千古的名聲還要不要啦!
當四爺撲上去一瞧，太上皇哼哧哼哧的在那兒喘呢。身上十幾個血窟窿在那兒冒血。
太上皇見著四爺其實是打算推開的，他覺得老四和這件事脫不了幹系!要是沒有老四這個現任的皇帝做托，那個狗東西能麽!
可是他現在體弱，就剩一口氣兒。哪裏推得開正值壯年的四爺？
這不可就得抱個滿懷。
這抱是抱了，太上皇迎上四爺的眼神裏帶了些淩厲的殺氣，又是一個狗東西!
盯了兩秒之後，不對勁啊!
老四好像是個好的。
心裏面還存著疑慮的太上皇立馬轉了一個慈祥的眼神，原本好像抽風一樣的身體也平靜下來，開始瘋狂的眼神暗示.......
老四!把那個狗東西給朕淩遲了!
四爺沒看懂太上皇那抽風似的眼皮，他正神色凝重的瞧著太上皇身上的金絲軟甲。
這是金絲軟甲？
都特麽成片兒片兒的了看來這東西果然不靠譜，自己還得防範點。
“老四!他活不成了!”
哪怕心口插著一劍，八爺也是現場最靚的仔，一開口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。
“應禩!你這次違逆聖旨，後果......”
四爺完全沒有顧及到老八的傷勢，這個人在他心裏頭就是自作自受，活該的命。上次通敵叛國的事，要不是這朝堂還沒穩，他非得拉出去斬首。
這可恨那蘇培盛!死哪兒去啦!讓找個太醫需要那麽久!
蘇培盛在那頭也急啊!他手裏的拂塵都快冒汗了。
這偌大個園子還連個太醫都找不到，簡直像見了鬼!
按說這暢春園乃太上皇的居所，這隨行的都是些太醫醫正，可蘇培盛偏偏撲了個空。不僅如此，整個園子連多餘的下人都沒有!
哪怕見個屍體也是好的呀！
無功而返的蘇公公一面叫小太監去圓明園叫太醫來，一面去皇上那兒回覆。
辦事不利!
蘇公公進了殿就跪下了，
“啟稟皇上，奴才沒找著太醫。這暢春園裏一個人都沒有。已經讓人去圓明園叫太醫了!”
一個人都沒有？
四爺想起走進來時靜悄悄的暢春園，霍然起身，眉眼甚淡的看著老八。
這又是搞的什麽鬼？
八爺站著會，失血也有點嚴重，但是他一向儒雅的語氣還是樂地飄了起來，
“都在暢春園的湖底呢，正好填的滿滿一層。”
四周皆靜。
四爺的一張方臉更加板正，招呼了十三爺，
“讓你叫的人都到了？把索額......”
四爺頓了下，想起暗衛傳過來的消息。索額圖和八爺有過來往，這還是近期的事兒。
“把蘇爾泰叫來。”
轉身又面對十爺：“去給你的好八哥瞧瞧，當胸一劍還活的活蹦亂跳的。別馬上幾位尚書到了，就死的一個幹脆利落。趁早找個地方料裏了。”
四爺和八哥有兄弟情嗎？
沒有!但是老八他現在不能死，事情還沒交代清楚。他死了就是一筆爛賬，那些搞不清楚狀況就得糊到四爺頭上，還是那種解釋的解釋不清楚的。
過了這事兒........
呵，總歸八爺在四爺心裏頭已經是個死人了。
一個躺著快死了，一個站著快死了。這兒就剩下站著的應旺，還有在角落裏的暗衛。
八爺手裏頭的暗衛都是不怕死的，什麽都不可能問出來。四爺都想好了，就把這暗衛往邢房裏一關，能擠出個什麽就得。
“應旺!這事兒.......”
八爺聽著這話就打斷了,雖然自己不在意這個獨苗,但......
“老四，你沒看見我這劍啊!這小崽子是護駕呢!就這麽沖著他阿瑪捅了一劍.......”
八爺的臉上還是笑瞇瞇的,這孩子是繼承了自己的一點狠勁，但是還不夠。
有些事兒做了，他就得做到底。卡在半途那就是個大麻煩。
應旺也像是被嚇著了，整個人縮在柱子後頭，低著頭不說話。
四爺也沒那麽喪良心，抵著一個嚇壞了的侄子問話，但私底下就狠狠踹了跟在後頭的十爺一腳。
你是個呆的還是傻的？爺口述的旨意不是聖旨嗎？叫你把老八這個東西給朕擡到後頭去。
給朕趕緊的!
十爺苦了一張臉向前，剛剛這一路溜的，他的腿都快斷了。不過這腦子裏也想明白了，這八哥還是拖了他下水。
你說這不早不晚的就偏偏是今天給他遞了信，這信裏信外的還說他是最鬼精的。就是這意思，八哥他能不知道這信到了他手裏就是遞給皇上的命？
知道，就等著呢。估計又是一大摞的算計，這事兒估計到最後還有他的錯!
你說這什麽人啊？人在家中坐，鍋從天上來。
“八哥!”
十爺把一段話說得皺巴巴的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些什麽。
“咱....我請你....不是,要到後頭去。”
他是真真正正的怕了，只求能和八爺撇清關系。別跟他談什麽交情，老老實實的活著，在他看來比什麽都好!
這個弟弟呀！
一如既往。
八爺卡在那兒沒動，心裏想著的是，這時間也快到了。
這明黃色大床上原本還有些動作的太上皇徹底不動了。在四爺布置下去的時候，太上皇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了。他也曾努力的用喉嚨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，試圖引起四爺的註意。
看朕!老四!我快死啦！
可是這聲音和原本的沒有任何分別，四爺還以為是正常的發聲，根本就沒有註意。
一直到這個聲音弱下去，徹底消失。八爺這才心滿意足的倒下，五體投地的那種。
原本插在胸口的劍也再次在心口摩擦，飆出一段血線。
十爺正準備跨出來的步子僵住了，瞧著那段血線，上前不是，不上前也不是。
“皇上，這叫.......”
十爺有些為難的向四爺求救，面前倒下的是從小玩到大的哥哥，這怎麽能不擔心？
四爺也驚了一瞬，按照老八那殺人不償命的性子，怎麽可能就.......
他背著手就打算讓老十上前把人擡下去，可想起老八那性子，不對勁啊！
有什麽地方不對!
呼吸!
太上皇那哼哧哼哧的呼吸!
沒了!
四爺臉色都變了，完全顧不上倒地的八爺了，沖上前就往龍床上看，
太上皇都不動了!
這時候外邊兒姍姍來遲的太醫，還有早就通知過的各路尚書大臣，宗室才到了外頭，等候接見。
這下不僅是四爺，連十爺的頭皮爺開始發麻了。
這下完了!
原來瀕死的兩人徹底掛了!
“應俄!出去找老十三。”四爺一雙眼睛直視應俄：“知道出去該怎麽說吧!要是有什麽差錯.......”
他不介意把屎盆子扣在老十頭上!
十爺大腦門兒上都落下汗了，穿著郡王服就跪下了，磕了一個十成十的頭。
“臣一定據實說，不負皇上所望!”
門外就傳來蘇培盛的叫喚：“萬太醫到了。皇上，萬太醫到了!”
萬太醫拎著個醫藥箱，喉嚨裏都是氣喘。他兩條腿都酸了，艱難地跨過高高的門檻，跑了進來。
蘇培盛這老陰賊，瞧著這架勢，暢春園這地兒就不好!太醫院那麽多太醫，偏偏就獨獨把自己往前拎!白瞎了以前給他的紅封!
老陰賊!把那萬兩白銀給我還回來!
殊不知蘇培盛那頭還嫌這老太醫跑的慢呢！這做太監有他那獨特的眼力，這當值的水平最高的就是這姓萬的老東西。這要不拎著他來拎誰？
至於那紅封，上天的個親娘唉！這都是要命的時候了，哪還顧得上什麽紅封的交情。這要是晚了幾分，耽誤了大事兒，都是人頭不保啊！
“皇上，萬太.......”
蘇培盛這滿心歡喜地話卡在半途,皇上正用一種陰沈沈的眼神掃視著自己。
要遭!
作為一個早年就陪在四爺身邊的大太監，是也能露出這個表情，說明已經壓不住脾氣了。
然後同行的萬太醫就看見，自己在心裏咒罵了無數遍的蘇培盛'撲通'就跪了下來。
萬太醫.......
“撲通!”
“參見萬歲爺。”
萬太醫連頭也沒擡，直接跪了。
四爺：“你上前看看太上皇......還有應禩。”
萬太醫心裏那叫一個波濤洶湧啊，可面上毫無波動。
就好像這塌上和龍床上什麽都沒有，作為一名太醫，他的眼裏只有患者!
萬太醫在心裏萬分堅定，他要給太上皇看診，無論是中風了還是癲癇了，還是不能說話了，他都不管!
要鎮定!
可結果他低著頭，一雙手剛搭上太上皇的胳膊。
“呯呯呯!”
萬太醫轉過身，就在血跡斑斑的床榻上磕頭。
剛剛勉強維持住的鎮定自若拋了個遍，蘇培盛那個狗東西害我!
這特麽一搭上脈就知道是個死人啊!
堂堂的太上皇啊！瞧著龍床上的血跡，萬太醫還能想不到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嗎？
我還沒有留遺言啊!我的滿堂兒孫啊!我那年老八十的老妻啊!我還不想下去見你......
要不是還殘留著理智要給皇上回話，萬太醫早就想掐著自己的脈給皇上表演一個活人現場昏厥!
四爺面色平靜：“去看看八爺。”
正在磕頭的萬太醫身體一頓，恨不得當場掐死自己，早知道就昏過去了。
這不會又死一個吧!
把完脈，八爺的情況倒也還好，當然這是相對於旁邊那具屍體而言。也就是說，離死不遠了，說不得還能再撐一個時辰。
“八爺的情況很危險.......除了這件劍傷，還有一種奇毒，導致八爺昏迷不醒。臣無能，還得請陳太醫和王太醫一同.......”
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什麽同僚之誼了,能拖幾個是幾個。大家都無能的話，自己也就顯不出來了。
至於陳太醫和王太醫來了之後會不會給自己使絆子？
呵!
來了再說唄，反正他們也在後頭不是。
四爺的眼神徹底陰沈下來，也就是說，一個已經成了屍體在那兒躺著，一個一個時辰內也快成屍體了。
這什麽狗屎運氣？大臣和宗室都在外頭，到時候一蜂窩湧進來，看見兩個死人。
有理也掰不清!
總是有些內心陰暗的人會拿這個做話柄攻訐，明裏暗裏指責自己這個做皇帝的不是。
這太上皇駕崩了，誰幹的？
不就是皇上!鐵定是前幾日政事不和，一怒之下.......
還有老八的事，到時候也一定會甩在自己頭上。
就算自己能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......
明面上，大臣：皇上說的是。
暗地裏，大臣：這事兒有的說呢!還不是上頭那位.......嘖!嘖嘖!
聽著的漲紅了一張臉擺手：不可說，不可說!
你品，你細品，早就說過，這天家啊.......
史書：某年某月某日，康乾帝駕崩，廉親王薨。自此雍正帝應禛獨掌大權.......
野史：某年某月某日，雍正帝應禛命人提劍刺殺康乾帝，廉親王二人。疑似政見不合，雍正帝欲掃清障礙......
除此之外，朝堂上的事也很難平衡。原本太上皇的那群老臣該怎麽處置？本就被貶到邊緣的八爺親信接下來該怎麽踢出官場？
看到這種情形後，哪怕四爺寬容大度用了他們，心裏包含禍根的不知道有多少!
頭疼的很!
應旺這時候倒仿佛清醒了，走上前跪在四爺旁邊，
“應旺見過皇上。罪臣應禩意圖刺殺太上皇，已被拿下。”
這話說的，四爺眼前一亮。剛剛還在煩惱怎麽澄清，這個便宜侄子倒是跳了出來。若是......
原本跟在八爺後頭的暗衛也順勢跪了下來，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。
“奴才什麽都知道，願從實說來。”
這位跪下來的暗衛正是小六，他原本是應旺身邊的暗衛。只是後來因為年紀小，家裏邊正好是皇陵腳下的，就被八爺要了去。
小六坐著背主的事兒一點都不猶豫，他有背主嗎？
沒呀！
他原本的主子就是應旺，如今站在上頭的大主子半死不活的，當然，以自己最原先主子的安危為重。
再說了，他覺得自己的心思，八爺是知道的。不然以八爺的身手，常年病重，身體瘦弱的主子怎麽可能傷得了他？
四爺定神望了眼跪在地上的兩人，雖然心裏頭都各有心思，但用用也無妨。關鍵是應旺和這暗衛的身份，若是再加上一些早就收集好的證據.......
也可。
四爺也就想了那麽一陣功夫，跪在地上的應旺就受不了了。本來跪在這兒就是他強撐著一口氣，如今已是強末之弓。
“阿哥!”
小六趕緊扶住已經昏倒的自家主子，怎麽就倒了呢!
那邊跪在一邊的萬太醫悄悄擡眼看四爺，見著那位微微點了頭。他這才屁顛屁顛的給那位應旺小阿哥看診。
這做太醫也難啊！什麽醫者仁心都得忘到狗肚子裏。要是上面那位不發話，誰敢救人？
“回皇上，小阿哥原先身子就不好，現在應該是中了一種苗疆的毒。臣無能，恐怕是難以.......”
這萬太醫還有句話沒說，這位二哥原先骨子裏就被人下了一種毒。
他恨不得把頭鉆到地裏去，一連看了三個人，沒一個能治的!他就怕上頭的那位發火，株連全族。
四爺也沒想到老八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放過：“能有多少日子？”
“小阿哥中的毒較輕，平日裏臣用些藥調理著。想必十來年是有的......”
在座的都聽得懂太醫話裏的含義，十來年是有的，這過了十來年也就不成了。這具體時間，得看命!
小六整個人都楞住了，他明明交代了暢春園這邊的人，下手的時候得繞過小阿哥!
可他想著床上那位躺著的太上皇，一直堅持與小阿哥同吃同住。哪怕再怎麽註意也是無濟於事。
怪不得，怪不得!
八爺會說聽天由命!這毒發可不就是聽天由命!
太醫給應旺餵了一顆自制救命丸子，不多時，這位爺就睜開了眼睛，黑黝黝的眼珠子裏什麽都沒有。
應旺木然地聽著皇上把萬太醫派給自己，囑咐他好好養傷，切勿多思傷身。
我，只剩十來年的壽命了嗎？
自己那位父親可還真是狠啊！連他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。就怕耽誤了他計劃的一絲一毫。
其實哪怕是同吃同住，應旺也是可以避免中毒的。只是他還不夠狠，錯信了某人!
暢春園大開，晨光已經透過寢宮的大門照射了進來。
應旺瞇著眼睛看太陽，也沒有去管在後頭就剩一口氣的父親。
這出了宮門，就終於是自己做主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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寢宮裏的情景太過慘烈，四爺猛一打眼還沒看清，但屋內透了些光，明黃色的大床和塌上都是血。
四爺見過血，小時候六弟沒能留住，身邊的宮女太監個個被施以杖刑，打的血肉模糊。太上皇親征的時候，他也上去見過血，彎刀割裂敵人的胸膛......
十三爺見四爺堵在門口，有心想提醒幾句。
皇兄啊！現在不是你楞神的時候，後頭都有人看著呢。不管到底是個什麽情況，你都得扛起來拿個主意!
扯袖子!
“太醫!叫太醫.......”
這袖子扯的好,扯的妙。把四爺的魂兒給扯回來了，他趕緊撲到床上去看，站那兒似乎傷得最重的老八都被他忽略了。
“是。”
跟在後頭的蘇培盛心也慌了，圓餅似的臉上一下子冒出來豆大的汗，他轉身就去找太醫。
鬼滴個親娘嘞！雜家沒氣兒了!
“父皇!”
四爺這一聲喊的很是情深意切，他是真的尊敬老爺子的。哪怕在正事上和老爺子扳手腕，磕磕碰碰的。就這皇位老爺子是真真正正的傳給了自己，這就是一份情。
更何況四爺最推崇的就是父慈子孝，以孝治國。哪裏就能讓太上皇在這張床上無故駕崩？
這不是白白給那些禦史攻訐的理由嗎？
這千古的名聲還要不要啦!
當四爺撲上去一瞧，太上皇哼哧哼哧的在那兒喘呢。身上十幾個血窟窿在那兒冒血。
太上皇見著四爺其實是打算推開的，他覺得老四和這件事脫不了幹系!要是沒有老四這個現任的皇帝做托，那個狗東西能麽!
可是他現在體弱，就剩一口氣兒。哪裏推得開正值壯年的四爺？
這不可就得抱個滿懷。
這抱是抱了，太上皇迎上四爺的眼神裏帶了些淩厲的殺氣，又是一個狗東西!
盯了兩秒之後，不對勁啊!
老四好像是個好的。
心裏面還存著疑慮的太上皇立馬轉了一個慈祥的眼神，原本好像抽風一樣的身體也平靜下來，開始瘋狂的眼神暗示.......
老四!把那個狗東西給朕淩遲了!
四爺沒看懂太上皇那抽風似的眼皮，他正神色凝重的瞧著太上皇身上的金絲軟甲。
這是金絲軟甲？
都特麽成片兒片兒的了看來這東西果然不靠譜，自己還得防範點。
“老四!他活不成了!”
哪怕心口插著一劍，八爺也是現場最靚的仔，一開口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。
“應禩!你這次違逆聖旨，後果......”
四爺完全沒有顧及到老八的傷勢，這個人在他心裏頭就是自作自受，活該的命。上次通敵叛國的事，要不是這朝堂還沒穩，他非得拉出去斬首。
這可恨那蘇培盛!死哪兒去啦!讓找個太醫需要那麽久!
蘇培盛在那頭也急啊!他手裏的拂塵都快冒汗了。
這偌大個園子還連個太醫都找不到，簡直像見了鬼!
按說這暢春園乃太上皇的居所，這隨行的都是些太醫醫正，可蘇培盛偏偏撲了個空。不僅如此，整個園子連多餘的下人都沒有!
哪怕見個屍體也是好的呀！
無功而返的蘇公公一面叫小太監去圓明園叫太醫來，一面去皇上那兒回覆。
辦事不利!
蘇公公進了殿就跪下了，
“啟稟皇上，奴才沒找著太醫。這暢春園裏一個人都沒有。已經讓人去圓明園叫太醫了!”
一個人都沒有？
四爺想起走進來時靜悄悄的暢春園，霍然起身，眉眼甚淡的看著老八。
這又是搞的什麽鬼？
八爺站著會，失血也有點嚴重，但是他一向儒雅的語氣還是樂地飄了起來，
“都在暢春園的湖底呢，正好填的滿滿一層。”
四周皆靜。
四爺的一張方臉更加板正，招呼了十三爺，
“讓你叫的人都到了？把索額......”
四爺頓了下，想起暗衛傳過來的消息。索額圖和八爺有過來往，這還是近期的事兒。
“把蘇爾泰叫來。”
轉身又面對十爺：“去給你的好八哥瞧瞧，當胸一劍還活的活蹦亂跳的。別馬上幾位尚書到了，就死的一個幹脆利落。趁早找個地方料裏了。”
四爺和八哥有兄弟情嗎？
沒有!但是老八他現在不能死，事情還沒交代清楚。他死了就是一筆爛賬，那些搞不清楚狀況就得糊到四爺頭上，還是那種解釋的解釋不清楚的。
過了這事兒........
呵，總歸八爺在四爺心裏頭已經是個死人了。
一個躺著快死了，一個站著快死了。這兒就剩下站著的應旺，還有在角落裏的暗衛。
八爺手裏頭的暗衛都是不怕死的，什麽都不可能問出來。四爺都想好了，就把這暗衛往邢房裏一關，能擠出個什麽就得。
“應旺!這事兒.......”
八爺聽著這話就打斷了,雖然自己不在意這個獨苗,但......
“老四，你沒看見我這劍啊!這小崽子是護駕呢!就這麽沖著他阿瑪捅了一劍.......”
八爺的臉上還是笑瞇瞇的,這孩子是繼承了自己的一點狠勁，但是還不夠。
有些事兒做了，他就得做到底。卡在半途那就是個大麻煩。
應旺也像是被嚇著了，整個人縮在柱子後頭，低著頭不說話。
四爺也沒那麽喪良心，抵著一個嚇壞了的侄子問話，但私底下就狠狠踹了跟在後頭的十爺一腳。
你是個呆的還是傻的？爺口述的旨意不是聖旨嗎？叫你把老八這個東西給朕擡到後頭去。
給朕趕緊的!
十爺苦了一張臉向前，剛剛這一路溜的，他的腿都快斷了。不過這腦子裏也想明白了，這八哥還是拖了他下水。
你說這不早不晚的就偏偏是今天給他遞了信，這信裏信外的還說他是最鬼精的。就是這意思，八哥他能不知道這信到了他手裏就是遞給皇上的命？
知道，就等著呢。估計又是一大摞的算計，這事兒估計到最後還有他的錯!
你說這什麽人啊？人在家中坐，鍋從天上來。
“八哥!”
十爺把一段話說得皺巴巴的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些什麽。
“咱....我請你....不是,要到後頭去。”
他是真真正正的怕了，只求能和八爺撇清關系。別跟他談什麽交情，老老實實的活著，在他看來比什麽都好!
這個弟弟呀！
一如既往。
八爺卡在那兒沒動，心裏想著的是，這時間也快到了。
這明黃色大床上原本還有些動作的太上皇徹底不動了。在四爺布置下去的時候，太上皇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了。他也曾努力的用喉嚨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，試圖引起四爺的註意。
看朕!老四!我快死啦！
可是這聲音和原本的沒有任何分別，四爺還以為是正常的發聲，根本就沒有註意。
一直到這個聲音弱下去，徹底消失。八爺這才心滿意足的倒下，五體投地的那種。
原本插在胸口的劍也再次在心口摩擦，飆出一段血線。
十爺正準備跨出來的步子僵住了，瞧著那段血線，上前不是，不上前也不是。
“皇上，這叫.......”
十爺有些為難的向四爺求救，面前倒下的是從小玩到大的哥哥，這怎麽能不擔心？
四爺也驚了一瞬，按照老八那殺人不償命的性子，怎麽可能就.......
他背著手就打算讓老十上前把人擡下去，可想起老八那性子，不對勁啊！
有什麽地方不對!
呼吸!
太上皇那哼哧哼哧的呼吸!
沒了!
四爺臉色都變了，完全顧不上倒地的八爺了，沖上前就往龍床上看，
太上皇都不動了!
這時候外邊兒姍姍來遲的太醫，還有早就通知過的各路尚書大臣，宗室才到了外頭，等候接見。
這下不僅是四爺，連十爺的頭皮爺開始發麻了。
這下完了!
原來瀕死的兩人徹底掛了!
“應俄!出去找老十三。”四爺一雙眼睛直視應俄：“知道出去該怎麽說吧!要是有什麽差錯.......”
他不介意把屎盆子扣在老十頭上!
十爺大腦門兒上都落下汗了，穿著郡王服就跪下了，磕了一個十成十的頭。
“臣一定據實說，不負皇上所望!”
門外就傳來蘇培盛的叫喚：“萬太醫到了。皇上，萬太醫到了!”
萬太醫拎著個醫藥箱，喉嚨裏都是氣喘。他兩條腿都酸了，艱難地跨過高高的門檻，跑了進來。
蘇培盛這老陰賊，瞧著這架勢，暢春園這地兒就不好!太醫院那麽多太醫，偏偏就獨獨把自己往前拎!白瞎了以前給他的紅封!
老陰賊!把那萬兩白銀給我還回來!
殊不知蘇培盛那頭還嫌這老太醫跑的慢呢！這做太監有他那獨特的眼力，這當值的水平最高的就是這姓萬的老東西。這要不拎著他來拎誰？
至於那紅封，上天的個親娘唉！這都是要命的時候了，哪還顧得上什麽紅封的交情。這要是晚了幾分，耽誤了大事兒，都是人頭不保啊！
“皇上，萬太.......”
蘇培盛這滿心歡喜地話卡在半途,皇上正用一種陰沈沈的眼神掃視著自己。
要遭!
作為一個早年就陪在四爺身邊的大太監，是也能露出這個表情，說明已經壓不住脾氣了。
然後同行的萬太醫就看見，自己在心裏咒罵了無數遍的蘇培盛'撲通'就跪了下來。
萬太醫.......
“撲通!”
“參見萬歲爺。”
萬太醫連頭也沒擡，直接跪了。
四爺：“你上前看看太上皇......還有應禩。”
萬太醫心裏那叫一個波濤洶湧啊，可面上毫無波動。
就好像這塌上和龍床上什麽都沒有，作為一名太醫，他的眼裏只有患者!
萬太醫在心裏萬分堅定，他要給太上皇看診，無論是中風了還是癲癇了，還是不能說話了，他都不管!
要鎮定!
可結果他低著頭，一雙手剛搭上太上皇的胳膊。
“呯呯呯!”
萬太醫轉過身，就在血跡斑斑的床榻上磕頭。
剛剛勉強維持住的鎮定自若拋了個遍，蘇培盛那個狗東西害我!
這特麽一搭上脈就知道是個死人啊!
堂堂的太上皇啊！瞧著龍床上的血跡，萬太醫還能想不到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嗎？
我還沒有留遺言啊!我的滿堂兒孫啊!我那年老八十的老妻啊!我還不想下去見你......
要不是還殘留著理智要給皇上回話，萬太醫早就想掐著自己的脈給皇上表演一個活人現場昏厥!
四爺面色平靜：“去看看八爺。”
正在磕頭的萬太醫身體一頓，恨不得當場掐死自己，早知道就昏過去了。
這不會又死一個吧!
把完脈，八爺的情況倒也還好，當然這是相對於旁邊那具屍體而言。也就是說，離死不遠了，說不得還能再撐一個時辰。
“八爺的情況很危險.......除了這件劍傷，還有一種奇毒，導致八爺昏迷不醒。臣無能，還得請陳太醫和王太醫一同.......”
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什麽同僚之誼了,能拖幾個是幾個。大家都無能的話，自己也就顯不出來了。
至於陳太醫和王太醫來了之後會不會給自己使絆子？
呵!
來了再說唄，反正他們也在後頭不是。
四爺的眼神徹底陰沈下來，也就是說，一個已經成了屍體在那兒躺著，一個一個時辰內也快成屍體了。
這什麽狗屎運氣？大臣和宗室都在外頭，到時候一蜂窩湧進來，看見兩個死人。
有理也掰不清!
總是有些內心陰暗的人會拿這個做話柄攻訐，明裏暗裏指責自己這個做皇帝的不是。
這太上皇駕崩了，誰幹的？
不就是皇上!鐵定是前幾日政事不和，一怒之下.......
還有老八的事，到時候也一定會甩在自己頭上。
就算自己能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......
明面上，大臣：皇上說的是。
暗地裏，大臣：這事兒有的說呢!還不是上頭那位.......嘖!嘖嘖!
聽著的漲紅了一張臉擺手：不可說，不可說!
你品，你細品，早就說過，這天家啊.......
史書：某年某月某日，康乾帝駕崩，廉親王薨。自此雍正帝應禛獨掌大權.......
野史：某年某月某日，雍正帝應禛命人提劍刺殺康乾帝，廉親王二人。疑似政見不合，雍正帝欲掃清障礙......
除此之外，朝堂上的事也很難平衡。原本太上皇的那群老臣該怎麽處置？本就被貶到邊緣的八爺親信接下來該怎麽踢出官場？
看到這種情形後，哪怕四爺寬容大度用了他們，心裏包含禍根的不知道有多少!
頭疼的很!
應旺這時候倒仿佛清醒了，走上前跪在四爺旁邊，
“應旺見過皇上。罪臣應禩意圖刺殺太上皇，已被拿下。”
這話說的，四爺眼前一亮。剛剛還在煩惱怎麽澄清，這個便宜侄子倒是跳了出來。若是......
原本跟在八爺後頭的暗衛也順勢跪了下來，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。
“奴才什麽都知道，願從實說來。”
這位跪下來的暗衛正是小六，他原本是應旺身邊的暗衛。只是後來因為年紀小，家裏邊正好是皇陵腳下的，就被八爺要了去。
小六坐著背主的事兒一點都不猶豫，他有背主嗎？
沒呀！
他原本的主子就是應旺，如今站在上頭的大主子半死不活的，當然，以自己最原先主子的安危為重。
再說了，他覺得自己的心思，八爺是知道的。不然以八爺的身手，常年病重，身體瘦弱的主子怎麽可能傷得了他？
四爺定神望了眼跪在地上的兩人，雖然心裏頭都各有心思，但用用也無妨。關鍵是應旺和這暗衛的身份，若是再加上一些早就收集好的證據.......
也可。
四爺也就想了那麽一陣功夫，跪在地上的應旺就受不了了。本來跪在這兒就是他強撐著一口氣，如今已是強末之弓。
“阿哥!”
小六趕緊扶住已經昏倒的自家主子，怎麽就倒了呢!
那邊跪在一邊的萬太醫悄悄擡眼看四爺，見著那位微微點了頭。他這才屁顛屁顛的給那位應旺小阿哥看診。
這做太醫也難啊！什麽醫者仁心都得忘到狗肚子裏。要是上面那位不發話，誰敢救人？
“回皇上，小阿哥原先身子就不好，現在應該是中了一種苗疆的毒。臣無能，恐怕是難以.......”
這萬太醫還有句話沒說，這位二哥原先骨子裏就被人下了一種毒。
他恨不得把頭鉆到地裏去，一連看了三個人，沒一個能治的!他就怕上頭的那位發火，株連全族。
四爺也沒想到老八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放過：“能有多少日子？”
“小阿哥中的毒較輕，平日裏臣用些藥調理著。想必十來年是有的......”
在座的都聽得懂太醫話裏的含義，十來年是有的，這過了十來年也就不成了。這具體時間，得看命!
小六整個人都楞住了，他明明交代了暢春園這邊的人，下手的時候得繞過小阿哥!
可他想著床上那位躺著的太上皇，一直堅持與小阿哥同吃同住。哪怕再怎麽註意也是無濟於事。
怪不得，怪不得!
八爺會說聽天由命!這毒發可不就是聽天由命!
太醫給應旺餵了一顆自制救命丸子，不多時，這位爺就睜開了眼睛，黑黝黝的眼珠子裏什麽都沒有。
應旺木然地聽著皇上把萬太醫派給自己，囑咐他好好養傷，切勿多思傷身。
我，只剩十來年的壽命了嗎？
自己那位父親可還真是狠啊！連他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。就怕耽誤了他計劃的一絲一毫。
其實哪怕是同吃同住，應旺也是可以避免中毒的。只是他還不夠狠，錯信了某人!
暢春園大開，晨光已經透過寢宮的大門照射了進來。
應旺瞇著眼睛看太陽，也沒有去管在後頭就剩一口氣的父親。
這出了宮門，就終於是自己做主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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